A+
A-
第3章
A+
A-
戳我直接看全本
家庭会议。这个词在原主的记忆里蒙着一层灰暗的色调。通常伴随着谢凛冰冷的训诫、谢琛理智却刺人的分析、谢睿毫不掩饰的厌烦,以及原主自己歇斯底里的辩驳或沉默的对抗。那是一场三对一的、注定失败的战争。虞青站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,听着楼下书房隐约传来的交谈声。他的胃部因为紧张和抑郁本身的躯体症状而微微痉挛。他深吸了几口气,不是要平复紧张,而是要精确地控制它,让它恰到好处地流露在脸上,成为“谢青”此刻应有的情绪。他今天刻意穿了一件略显宽大的浅灰色毛衣,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,也让他看起来更加单薄脆弱。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拆了,留下一道颜色尚新的疤痕,他没有刻意遮掩。时间差不多了。他走下楼梯,脚步放得很轻,在书房敞开的门上敲了敲。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。谢凛坐在宽大的书桌后,像一位坐在王座上的君主。谢琛靠在窗边,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——他似乎是刚从医院回来。谢睿则有些烦躁地陷在单人沙发里,玩着手机,但虞青进来时,他也抬起了头。三双眼睛,带着不同程度的审视,聚焦在他身上。“大哥,二哥,三哥。”虞青垂着眼睑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。他站在门口,没有主动找位置坐下,像一个等待发落的学生。“把门关上,坐。”谢凛的声音没有太多温度,但也并非斥责。虞青依言关上门,选了个离三人都有些距离的扶手椅,只坐了前半部分,背脊挺直,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,是一种拘谨而顺从的姿态。“你的伤,陈医生说恢复得还可以。”谢凛开门见山,目光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,“我们需要谈谈,关于那天晚上,以及你最近的情况。”来了。虞青的眼睫颤动了一下,没有抬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“为什么?”谢琛接过了话头,他的语气更偏向专业的询问,“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做出那种极端行为?药物和酒精混合,很危险。”虞青的指尖微微蜷缩,沉默了几秒。这沉默不是表演,他需要从原主混乱的记忆和情绪碎片里,提炼出一个合乎逻辑又足够打动人的说辞。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他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沙哑,“那天,很难受……就是,觉得……很空,很吵。”他用了抑郁症患者常有的描述,“脑子里很吵,但心里又空得发慌。林晨他们叫我去……我就去了。喝了点酒,然后……”他顿住了,似乎在回忆,又似乎在抗拒回忆,“……不记得具体怎么了,就是觉得……那样可能,会安静一点。”他没有推卸责任,没有哭诉,甚至没有直接说出“想死”这个词。他只是描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状态,以及一种懵懂的、寻求解脱的冲动。这种说法,比任何激烈的指控或辩解都更有分量。谢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作为医生,他听懂了这种描述背后的痛苦。“林晨。”谢凛重复了这个名字,语气沉了下去,“你之前说,不想再和他来往了?”“是。”虞青这次回答得很迅速,他抬起头,第一次短暂地迎上谢凛的目光,那双大眼睛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亮,“他……他不是真的朋友。他总说,我闹得不够大,你们就不会理我。他说……我是多余的,只有闹,才能证明我存在。”他将原主被灌输的那些扭曲观念,平静地、清晰地揭露出来。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陈述。而这陈述本身,就是对林晨最有力的控诉,也间接解释了原主过去那些“无理取闹”的根源。谢睿放下了手机,表情有些错愕。他似乎从来没想过,谢青那些惹人厌烦的行为背后,竟然是这种幼稚又可悲的逻辑。“你为什么现在才说?”谢睿忍不住问,语气里带着怀疑。虞青看向他,眼神里没有责备,只有一种淡淡的、近乎悲哀的坦诚:“以前……我觉得他说得对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难堪,“我也希望他是对的。”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。谢凛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“弟弟”,那份安静和坦诚,与他记忆中那个浮躁、虚荣的少年截然不同。是濒死经历改变了他?还是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他?“以后,离那个人远点。”谢凛最终说道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,但也带着一丝……算是维护?“我知道。”虞青低下头,轻声应道。“药,”谢琛开口,将话题拉了回来,“必须按时吃。每周向我汇报情况。”这不是商量,是医嘱。“……好。”虞青应下,没有反抗。“还有,”谢凛补充道,“下周末,爸妈会回来一趟。”这个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虞青猛地抬起头,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、未经掩饰的情绪——那不是惊喜,更像是惊慌和……恐惧?虽然只是一闪而过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,随即他又低下了头,轻轻应了一声:“……哦。”谢凛和谢琛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谢青怕见父母?这又是从未有过的情况。以往,父母回国是原主最期待的事情,他会用尽方法吸引父母的注意,尽管往往适得其反。“会议结束。”谢凛宣布。虞青像是获得特赦一般,立刻站起身,微微颔首,便快步离开了书房,轻轻带上了门。书房内,三个男人沉默了片刻。“你们觉得,”谢睿率先打破沉默,语气古怪,“他是真的变了,还是换了种更高明的方式?”谢琛走到书桌前,拿起虞青留下的水杯——他刚才几乎没喝一口水。“生理指标骗不了人。他体重下降,睡眠不足,应激反应明显。那种抑郁状态,演不出来。”他顿了顿,“至于其他的……动机难说,但行为模式确实和以前完全不同。”谢凛目光深沉地看着紧闭的门板:“派人去查查那个林晨。另外,”他看向谢琛,“他的治疗,你多上心。”这意味着,他们至少暂时接受了虞青的“转变”,并愿意给予一定程度的关注。门外,虞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。后背的毛衣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。刚才的表演,几乎是走钢丝。他不能显得太完美,那样反而虚假;他必须流露出适当的脆弱、恐惧和挣扎。最后听到父母要回来时的那一丝惊慌,是临场发挥,但效果似乎不错。他能感觉到,那三堵坚硬的墙壁,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。他慢慢直起身,走向楼梯。第一步,站稳了。接下来,是要在父母回来这场更大的风波中,继续扮演好这个渴望爱又充满恐惧的“替代品”。他回到房间,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画架上,底稿上的线条依然稚嫩。他走过去,拿起画笔,却只是蘸了点清水,在调色盘上无意识地涂抹着。真实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。扮演一个角色,尤其是扮演一个内心破碎的角色,会不断掏空他自己。他看着窗外,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。这场戏,他必须演下去。直到他真正在这个家里,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,而不是作为一个死者的影子存在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5 22:22:29
全文阅读>>
上一章
目录
下一章